鄉村里生長最多的一種樹就是梧桐。梧桐是一種落葉樹,成年的梧桐樹形高大,只不過梧桐又有一種慵懶的個性,總是春天快到盡頭了,它才開始悄悄地萌芽,萌芽之前還要大大地炫耀一下,似乎要彌補什么,于是就弄出一樹繁花。那花的樣子呈喇叭狀,顏色白中帶著暗紅,稍有味道,但是那絕對不是槐花、桂花散發出來的那種淡香。
樹木也是一種生命,是生命就需要繁衍生長,所以梧桐樹的一樹花開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梧桐樹的花兒有點與眾不同,那不同不只是表現在味道上。槐樹也開花,開花時也是繁盛茂密,但槐花的花型太小了,根本沒法和梧桐花的大氣磅礴相提并論;皂莢樹也開花,但皂莢樹花更顯得嬌小玲瓏了,她是屬于矜持和文雅的那一種,它更不像泡桐花,泡桐花是繁盛而潑辣的!
落花之后,一枚枚葉片才漫不經心地由小到大,由嫩黃到深綠。到了夏秋季節,梧桐樹開始枝繁葉茂起來,樹冠也大到了極致,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巨傘,把烈日擋在外邊,把陰涼送給路人。
我小時候沒有毛毛熊,沒有布娃娃,沒有變形金剛,如果還有什么值得回味的,那就是青山綠水春花夏果秋楓冬雪了,當然,夏之陰涼也是享受不盡的,這其中就有梧桐樹的傾情奉獻。
梧桐是一種寄托人們理想的樹,也是一種高貴的樹。鄉里的人有一種很流行的說法:“種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你看,對于梧桐樹人們賦予了多么大的希望。道家的祖師莊周在他的文章里也寫出了對梧桐的偏愛,說是有一種鳥“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非練實不食。”其實,那鳥就是莊子的自喻。
可以這樣說,梧桐樹的前世今生每一個枝枝叉叉都有悠遠的歷史和神奇的傳說。不過,梧桐就是一種普通的生命存在。它讓人感動的不是它神奇的故事,而是它堅韌頑強的品格,是它的不擇地形環境,隨處都可以繁衍生長的個性。無論貧瘠也好,陡峭也罷,甚至讓生命望而生畏的鹽堿地里都有梧桐快樂的身影。
梧桐,不需要你施肥,不需要你修剪,不需要你呵護,它只在你毫不在意中靜靜地生長。
泡桐適應性強,速生,用途廣泛。我家院子里原來也有一棵梧桐樹。我還在上高中時,農村已經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了,我家分了九畝地。當時我和哥哥都在離家十幾里地鎮里的一所高中讀書,家里就母親一個人操持地里的農活,每當往地里運個肥料,午秋兩季拉個莊稼,因為沒有平板車,母親就比鄰居的大娘大嬸們多一分辛苦。父母就商議要添置一輛車子。當時父親在學校里掙的工資只能維持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于是父母就打起了院子中梧桐樹的主意。就這樣,陪我們生活幾十年的一棵梧桐樹,無怨無悔地奉獻了自己,一輛平板車,寫出了梧桐樹一段偉大傳奇。
如今那輛平板車早已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但我還舍不得把它處理了,我要留著它,因為在它身上映射著一棵梧桐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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