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暮春,也好像是初夏。陽光清亮亮的,照在辦公室門前那碧綠的草坪上。草坪,也好像是一塊碩大的綠水晶了。風卻是酣暢而又柔情的,那數不清的晶瑩的傘狀精靈,便在暖風中輕輕飄游,有那么一兩朵竟一下子從草坪來到了我辦公室外面的長廊。我不禁托起小小的它,笑了。
你一定知道,它就是蒲公英了。在我家鄉的山野間、田地旁、小路兩邊以及灌水渠畔,只要有泥土的地方,到處都可以看見這些草本植物。春天到來的時候,蒲公英的種子就在大地的懷抱下慢慢發芽,然后探出地面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茁壯成長,接下來會在地面上匍匐開來,長出青玉般的花莖,綻開燦爛的充滿朝氣的黃色花朵。而這個時候正是春氣最濃的時候,白楊枝葉一片蒼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冬雪初融時,我就在盼蒲公英花開,當它們挨挨擠擠怒放時,明麗的夏天就來了。
在鄉野間,蒲公英大多是散生的,這兒一叢,那兒一枝。然后就有人挎著菜籃兒去采挖蒲公英了。因為蒲公英最大的價值就是藥用,還可以作一種野菜食之。每看見街邊有人賣鮮嫩的蒲公英,都忍不住拿上幾把,或生吃或熗拌,清火去燥,也會將它們放到太陽底下曬干,用來泡水喝,這泡出來的水是青綠色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我認為這香氣應該是來自于大地的,有一種厚重的味道。霜降過后,蒲公英就開始枯萎了,生命的能量正一點一點散失,不過這個時候它那成百上千的孩子已經奔赴在這一片廣袤無垠的大地上了。來年春天,你又會在山野間、田地旁、小路兩邊以及灌水渠畔看到它美麗而熱情的身姿。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對蒲公英多了一種特別的感情。愛默生說過,“文字,應像蒲公英一樣實在,不矯飾、不虛偽。”年少時我只知道滿山坡地追逐它的影蹤,它是自由浪漫的化身。現在,我知道它是大地上最常見最樸素的植物,它深深扎根于蒼穹之下的大地,它讓我重新認識“樸素”、“本真”這些字眼。當我經歷人生中新的歷程,心底最糾結最矛盾的時候,我看見龍應臺的一句話:蒲公英年年都有,孩子那么幼小卻只有一次。我的目光久久地停在這一行字上,我不由得重新審視“蒲公英”。心中頓有撥云見日之感,那么多的結也就解了。
是的,幼小的孩子會慢慢長大,艱苦的時日會過去。
蒲公英依然在來年的春風中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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