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年齡，我已經是年過半百，說煙齡，加起來一共也不過七八年的時間。斷斷續續的吸煙史，按照人生的軌跡來計算，也算不短了。不過，還是那句話，青春作伴煙香散，這倒是真實的。

孩子那會兒，看著大人吸煙，那就是一個羨慕。大家的經濟條件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境況。只有要煙抽，不管什么煙哪個牌子，就是好事情。滿屋子的煙熏火燎，嗆得人只想流眼淚。不過，吸煙的人多，而有煙的倒不多。好多人都是蹭煙抽，誰條件稍好些，就是眾人的煙把子。大家伙哄搶著、嬉笑著，就把他的口糧煙給硬生生掏出來了。在一陣陣的嬉笑聲中，煙火味道越來越濃烈。小時候的孩子的記憶里，這種煙味道是直達心底的。

上了小學初中，有時候會拿著大人的煙放炮仗。點燃一根煙，掏出一顆顆的小鞭炮，蹲在地上，一點一著，隨著咚咚的幾聲響，也會在得空時把手上的香煙狠狠咂摸幾口，讓煙火更大一些。這種味道，應該比小時候的味道好聞多了。一根煙燃完了，就慫恿小朋友們輪流去家里偷偷摸出大人們的香煙，再去點燃。童年記憶中滿滿的煙火味道。這種記憶到了現在，還會在夢中回蕩。

上了高中，距離家越來越遠。青春期的滋味，就是多了孤獨和寂寞，少了無畏的少年郎，對愛戀，對女生，對感情的蝕骨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年輕的心。沒事的時候，也會和身邊青春期的荷爾蒙強烈的伙伴們，一起在煙香的熏染中尋找安慰和慰藉。哪怕只是一刻鐘的放松和愉悅，也會讓人暫時忘卻了身心里的無觸感。瞬間就有了某種勇氣、某種膽量和見識，發下一個宏大的誓言，告訴自己我就是自己的主人，等等。想起來都是很搞笑的一件事情，夜半的孤寂，愛戀的相思，還有某種無法排解的青春素，都在這根煙的世界里慢慢找回了該有的表達和凝望。

某一個深夜，會在煙香的陪伴下，寫一封不敢公開的情書。悄悄的，顫抖的心，在抖抖索索的身心里，慢慢傾訴一份關于青春和愛的深切表達。在香煙熏染的夢里，女生的樣子、愛情的背影、關于和另一半牽手的幸福，在煙香和煙火氣的夢里，總會是那么清晰和幸福感滿滿。直到夢醒了，直到淚水流淌出來，直到高考失敗了，才發現這一根煙其實就是人生的濃縮，在一點一點釋放所有的預言。暗黑的夜里，一個人雨中行，還有興味索然的路程上，希望遇見香煙和女孩，可以和自己挽著手在藍天白云下信步而行。可惜，煙味越濃烈，失望越大。直到自己看不見自己的樣子，直到背影已經被湮沒在人海中，仍然還是一個人的模樣。

經過艱苦鏖戰，有幸上了大學，在校園里漫步，身邊的俊男靚女太多了。學習，上課，操場上，影院里，到處都是鮮活青春的可愛人兒。越發感覺孤獨和寂寞，學會了寫詩，香煙就像是自己臉上的青春痘，想去掉都很難了。因為，這就是青春的模樣和現實。無法驅趕，也沒有辦法擺脫，就在和自己的較量中喜歡上了吸煙這件事。一個人，不需要陪伴，有香煙就好了。寫寫畫畫，涂抹出青春還原了自己的本我。得到女孩子的牽手，或者是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睞，都會是在和香煙的約會中無法自拔了。好像在和自己較勁，也好像在玩世不恭，反正總是在香煙的煙火氣中找尋到了世界的一點點真實。面臨畢業季，更是活在煙囪里的煙人煙民了。整日里在煙火氣的熏繞中期待明天會有更好的黎明到來。

好歹有了一份工作，在工作的間隙和與工友們的互動話題中有了相同的味道。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是珍惜了可憐的微薄的工資，還是希望對得起自己的父母的養育之恩，反正慢慢開始討厭香煙了。只是床頭上，仍然會有一條煙，一包拆開的煙，還有拿在手中在半空中飄零的煙氣。喜歡在一個人的世界里慢慢徜徉，直到遇見書上的姑娘，撐著油紙傘，在我的煙香里慢慢向我走來，給我真實的勇氣和分量。父母的話語里，是有期待的，我對自己的否定和肯定，依然會偶爾綻放在煙火氣的彌漫里，或者是迷失，或者是勇氣，或者是迷茫，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了。

從結婚開始，在日常生活的磕磕絆絆和油鹽醬醋的熏染里，香煙被刻意隔離開了。生活的艱辛，工作的磕絆，追求進步的空間，都會讓我心生懊悔之意。吸個什么煙，孩子的奶粉錢在哪里？父母親的福利又在哪里？這一刻，真實干癟的口袋里，真希望裝的不是一包煙，而是一疊厚厚實實、實實在在的錢，來給我意氣風發的勇氣。別人再問，你還吸煙嗎？我是堅決不吸煙了。來一根，抽一根吧。我也是拒絕的。現在，現實的生活粉碎了我活在煙火氣的那個夢，只好無奈選擇在現實里穿行了。

買了房，添了車，生活慢慢上了正軌。回家去，還是不忘給父親買條煙，但我是堅決不吸煙了。門口的鄰居們，還有兒時的發小，我會給他們發發煙，聚會的時候，我只是看著他們吸煙，我就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了。聞得見煙味，看得到兒時的友情，也遇見了生活里的煙火氣，只是自己已經無法再去摸香煙、吸香煙，看著別人吸煙可以，自己吸煙就是一種不愿意的事情。有了好煙，也會拿回去，或者分給身邊的同事們，就當這是一種福利了。

生活總要向前。人總要成長。到了現在這個年紀，生活已經是生活的本真。不需要去看誰的臉色，也不想去聽什么長篇大論，就只是默默地干著工作，給生存提供一份保證。有空沒空，也會買煙，給別人捎煙，也給剛剛參加工作的兒子叮嚀，少吸煙，能別吸煙最好了。人，到了這個階段，健康就是第一位的東西了。

活到了現在，感覺才活的明白了一點兒。吸煙，喝酒，打牌，飲茶，等等，其實就是人生中的一個階段的事情。過了這個時期，就該需要去干一些別的事情。吸煙這事情，偶爾會在開會的時候、喜宴上，裝模作樣的拿一根煙，就這么燃燒著，在煙香的煙味的世界里恢復正常的生活場景。總要和別人一樣，不能拂了別人的面子。點燃就行，不吸煙，還是那句話。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愛上另外一件事了。但吸煙的青春記憶，還是依然那么清晰明白，仿佛在我和說話、握手，道別，也或許就是在和我慢慢傾訴。我的青春吸煙史，陪伴見證了我的青春，給我青春期莫名的味道和助力。

直到今天，我還是看得到自己青春時候吸煙的樣子和姿勢。但我已經不吸煙了。

春作伴煙香散。煙還是那樣的香煙，只是味道已經改變了人生。好好生活，過得像個人一樣。生活里，曾經的香煙味道還在，只是我已經過了那個時期，我已經不吸煙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