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判案情

例行檢查

查獲的制假設備

指認現場

“2021年9月14日，貴州黔南州中級人民法院當庭宣判，主犯吳某章犯非法經營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零六個月，主犯劉某被判六年，主犯蘭某平被判六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20萬元。這起案件共抓捕17人，其中15人被追究刑事責任，目前還在進一步深挖中。”黔南州煙草專賣局專賣稽查支隊支隊長帥秋鴻介紹，這是發生在都勻市小圍寨街道辦事處包陽村的一起非法制售煙絲重特大案件，涉案人員多、涉及范圍廣、情節性質惡劣。

案件的偵破可謂一波三折，多次陷入僵局，又多次峰回路轉。黔南公安和煙草專賣執法部門憑借多年來建立的涉煙違法犯罪打假打私協作機制、警煙情報研判中心和偵辦涉煙案件“1234”工作法，揪出了隱藏最深的主犯吳某章，牽出并破獲另外兩起涉煙案件，涉案金額高達2600余萬元。

偵察：高架橋下有“玄機”

2020年3月25日，帥秋鴻接到群眾舉報：都勻小圍寨河陽村一帶有人非法生產煙絲，并在夜晚用大貨車偷運到福建的地下煙廠。

接到舉報后，帥秋鴻沉思片刻，立即打開地圖查看河陽村所在區域，圈定了幾個可能存在窩點的位置。他叫上副支隊長韋峰，來到州警煙情報研判中心，與州公安局經偵支隊支隊長就舉報內容和初步分析情況交換了意見，一致認為這條線索極為重要，具備深挖的價值。晚上11時，帥秋鴻、韋峰以及經偵支隊的干警前往河陽村踩點偵察。

“在河陽村周邊盤旋了兩個多小時，打起手電筒仔細尋找可疑大貨車的輪胎痕跡。”帥秋鴻說，但在半徑兩三公里的范圍內都沒有發現窩點的蹤跡。

“我們調轉方向繞進一條狹窄的水泥路，往前走了大約兩公里，路的盡頭有個度假村，因為疫情緣故已經停業。在門口的沙土空地上，發現了清晰的重車輪胎痕跡。”這個度假村近幾個月都空無一人，附近沒有工地工廠，道路又窄，為何會有重車痕跡？趁著夜色對所有房屋逐間查看，并沒有發現制假的設施設備，初步判斷度假村只是裝卸轉運場所，并由此推斷：制假窩點就在附近。

“通過導航，發現旁邊還有一條通往包陽村的土路，我們駕車蹚過一條小河，在一公里多的地方，看見右側一條上山小路的交叉口立著一塊‘此路不通’的新牌子。”帥秋鴻說，明明有條路上山，為什么最近就不通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堅信“山上有鬼”。

擔心打草驚蛇，偵察組決定先打道回府。連夜趕回警煙研判中心，調取電子地圖重新研判，以度假村為中心搜尋周邊地形。這一次，有了重大發現：在度假村旁半山腰的高架橋下，有一座占地面積很大的藍色建筑物。這極有可能就是制絲窩點！并決定，擇日再次偵察。

2020年4月初的一個周末，韋峰和一名干警扮成游客再次來到度假村進行摸排。此時這里已經恢復營業，他們發現度假村空地墻邊出現一臺之前沒有見過的手動叉車，還有一根水管和一根動力線從河邊的水泵房牽往后山，而后山正是高架橋下藍色建筑物所處的位置。基本確定窩點就在半山腰上。

但是，窩點是否還在生產，有多少人，規模有多大，仍需要進一步偵察。

期間，專賣稽查支隊再次獲悉，又有兩車煙絲從該地悄悄運出。

事不宜遲，警煙研判中心決定5月25日實施抵近偵察。

25日上午10時，帥秋鴻、韋峰和公安干警們帶上辦案設備，直奔“窩點”所在地。

“我們從高速公路停車帶下車，摸到建筑物上方的小路，從橋上往下觀察，可以清楚地看到有10多個人在廠房里活動，旁邊有一堆切好的煙絲，幾個工人正在打包，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劣質煙葉氣味。沒錯，就是這里！我們決定繞到背后山上偵察地形，為下步制定抓捕方案作準備。”帥秋鴻說，扒開路邊的草叢準備上山，突然發現前方20米處有人在晃悠。“有人巡山放哨！”附近還有一個臨時搭建的棚子，應該就是哨點。

為了繞開放哨人，偵察員們鉆進一側的叢林，徒手扒開茂密的刺蓬，借著山勢和密林的掩蔽，艱難地往山上爬，貓著腰一腳深一腳淺地繞到山腰另一側，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放哨人。韋峰不時拿出指南針定位，尋找最佳觀察位置。

“突然，山溝對面林子里傳來嘈雜的說話聲，聽不清在說什么，只隱約看見有十四五個人，每個人身上都背著旅行包，我們以為是上山露營的游客，就沒在意，繼續沿著山勢往下摸索。”韋峰說，密林里有一條新踩出來的小路，路邊還有散落的襪子、鞋子和煙盒，說明該窩點已存在一段時間。

“我們在觀察點架好設備拉近觀察時，發現窩點大門外有兩三個身穿警服的身影，心想：糟了，‘撞車’了。”大家趕緊收起設備，直奔窩點。

原來是小圍寨派出所的民警在巡查過程中發現疑點，前來盤查。

警察的突然到來，驚擾了窩點，廠房內的人員紛紛奪路而逃，往山上叢林里鉆。原來，之前在山上看到的十多名“游客”，就是逃上山的“工人”。

“我們進到窩點內，看見加工煙絲的設備仍在運轉，鍋爐還在冒煙，黑黃色的污水流了一地，人已經跑光，扔下一桌來不及吃的飯菜。”韋峰說，民警只抓回一個做飯的女工，問了半天發現不是本地人。之后在地上發現了一張遺失的身份證，才知道這群工人來自外地。

突然而至的變故，打亂了既定計劃。

帥秋鴻與經偵支隊支隊長就地會商，按照屬地管轄原則，將案件交由都勻市公安局和都勻市煙草專賣局聯合偵辦，州公安局經偵支隊和州煙草專賣局稽查支隊負責指揮調度。當天下午，組建都勻市“5.25”非法制售煙絲案件專案組，對案件進行深挖，追緝所有在逃人員。

偵破：一波三折峰回路轉

留下一堆設備物資，抓獲一個外地工人，一公里外密林里的12個臨時窩棚也早已人去棚空，所有線索似乎一下子全斷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專案組決定從場地權屬人入手。

經查，該窩點系一廢棄養豬場。據權屬人韋某金交待，2019年底，一個姓劉的當地人介紹其朋友來租用，用途不詳，年租金22500元，以現金結付。由于韋某金說話支支吾吾，辦案人員對此半信半疑。

在調查韋某金銀行賬戶時發現，2020年1月和3月，分別有兩筆22500元的款項進賬，金額與韋某金交代的租金相同，但為什么是兩筆？且韋某金稱當時是現金結付，為什么會有轉賬記錄？韋某金沒有說實話。

面對警方的審問，韋某金只得如實交待，其中一筆是承租人支付的租金，另一筆是劉某指使他人轉賬，故意掩人耳目，混淆視聽。

與此同時，辦案人員調取度假村和養殖場附近10多個攝像頭近半年的視頻監控數據。“3000多個小時的視頻，我們分了好幾個組，白天晚上盯著看，生怕錯過重要信息。”都勻市煙草專賣局副局長劉超介紹。功夫不負有心人，專案組從監控視頻中發現有兩輛車頻繁出現，形跡可疑。調查獲悉，兩輛車均系一姓劉的人租用，與租場地的介紹人劉某是否同屬一人？

面對警方的詢問，劉某表示，場地是他介紹朋友租的，車是他幫村民余某海、羅某海租的，但余某海、羅某海均矢口否認。顯然3人都有嫌疑，但就當時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認定。案件一時陷入了僵局。

警方將視線轉向另一筆入賬資金。發現錢是通過市內某銀行存入。辦案人員隨即調取銀行當天的內外監控視頻，犯罪嫌疑人蘭某平進入專案組視線。

在查詢蘭某平及其家屬信息時，辦案人員發現蘭某平妻子曾在2019年12月收到從福建漳州云霄縣一次性轉入的22萬元。資金的來源地，讓專案組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信號。

通過進一步追查，發現匯錢人叫吳某花。

與此同時，警方查清了蘭某平、劉某、羅某海、余某海、郝某等5名本地涉案嫌疑人的犯罪事實，并于2020年10月和12月將其悉數抓獲。

據落網嫌疑人交待，窩點的制假設備是直接從福建運輸零部件來組裝的，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高速公路上過往車輛可以掩蓋設備產生的噪音；地勢偏僻空曠，加工煙絲散發的氣味更容易消退；使用外地工人，是因為環境不熟，信息不易泄露。

近年來，隨著國家打擊涉煙制假售假的力度不斷增大，沿海制假團伙有的被“攔腰斬斷”，有的被“一鍋端”，剩下的則秘密往內地轉移，招募外地工人作為制假窩點的熟練工。

專案組以落網人員為突破口，逐漸查清了該犯罪團伙以福建云霄人為核心、本地人為骨干的組織構架。

犯罪嫌疑人交待，是一個叫“方總”的福建人邀約他們一起做煙絲加工生意，“方總”負責原料采購和煙絲銷售，劉某和蘭某平負責生產管理協調。

至此，神秘人物“方總”浮出水面。

追緝：抽絲剝繭現真身

專案組隨即對“方總”的身份信息展開調查，卻始終查不到任何線索。

“這個人非常神秘，行事小心謹慎，誰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和落腳點。”劉超說，只知道他是福建人。

專案組判定，匯給蘭某平妻子的22萬元，與“方總”有著直接關系。

于是，專案組直奔福建云霄。在當地警方協助下，查到了吳某花的身份信息，這是一位60多歲的老人，兩個兒子曾因非法經營罪被判刑。調查人員將二人照片發回辨認，但都不是“方總”。

為了挖出“方總”，調查人員還對云霄縣5000多名體貌特征相似的人員逐一甄別，仍舊一無所獲。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專案組決定從吳某花入手調查。

在調取吳某花信息時發現，2019年7月至2020年4月間，曾有多筆大額資金從湖北當陽轉入其名下。吳某花無職無業，為何會有大筆資金進賬？專案組懷疑這就是“方總”實施非法交易的賬戶，并且在湖北當陽可能還存在非法活動。

但是“方總”究竟是何人？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云霄調查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是否有可能“方總”根本就不姓方？

調整思路后，調查組對吳某花居住地周邊群眾、居委會進行走訪，果然獲得一條重要線索：吳某花曾與前夫生育一個兒子叫吳某章，但不在她的戶籍中。調查組隨即將吳某章的信息發回都勻，最終確定此人就是“方總”。

苦苦尋找的“方總”終于明確了真實身份，但是，人在哪里？

經過一個多月的排查，調查人員依舊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調查再一次陷入僵局。

黔南州警煙情報研判中心指示，從湖北當陽的非法資金入手。

調查組三赴當陽，對吳某花賬戶資金開展溯源追查，并與湖北公安、煙草聯合打掉了以吳某章為首的當地假煙銷售團伙，查獲假冒卷煙37.6萬支，假煙禮盒1400套，假冒卷煙商標12.66萬件，案值186.1萬元，抓獲7名犯罪嫌疑人。

“這完全是意想不到的收獲，查到了案中案。”辦案民警說，專案組通過假煙團伙成員，找到了吳某章的通信記錄。

根據這條線索，黔南警方確定了吳某章藏匿的位置，福建省云霄縣某村寨。

除夕剛過，家家戶戶還沉浸在闔家團圓的喜悅之中，調查組一行第7次踏上前往云霄的征程。

到云霄后發現，吳某章又消失了，無法追尋到其蹤跡。

“由于春節期間拜年走親戚的人特別多，我們只能鎖定村寨的幾個進出口，24小時輪班值守。”辦案人員尹健說，那幾天人人都是精神高度緊張，看誰都像吳某章。

到了第七天的中午1點，一輛黑色轎車從村寨駛出，辦案人員從搖下玻璃的車窗望去，駕車的正是目標人物吳某章。

“我們趕緊開車跟上去，既不能跟得太緊，又擔心跟丟，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尹健說，一直跟到云霄火車站，原來，吳某章當天是送朋友上火車。經請示專案組，決定在火車站對其實施抓捕。

只見吳某章從容走下車，不經意地環顧一番，轉身朝一家便利店走去。這是抓捕的絕好機會！一聲令下，隱蔽在周圍的7名辦案人員迅速撥開人群沖向便利店，將正在買水的吳某章摁翻在地。

至此，主犯吳某章落網。

2021年3月23日，專案組順著“5.25”案件線索深入追查，又在黔南州平塘縣四寨鎮一廢棄廠房內，端掉了一個相關聯的非法煙絲生產窩點，查獲制假煙用機械設備3臺（套），案值365萬元。

歷時1年半的艱辛調查，專案組輾轉貴州、云南、福建、四川、廣東、廣西、湖北等地，打掉一個集產、供、銷于一體，涉及7個省的特大涉煙犯罪網絡，成功搗毀非法制絲窩點2個，儲存倉庫1個，假煙銷售團伙1個，查獲假冒卷煙37.6萬支、各類制假原料100余噸、制假設備13臺（套），涉案金額2600余萬元，15名犯罪團伙主要成員被依法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