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悄悄地來了!沒有一點兒聲張,也無半語宣告,只是緊隨著深秋的腳步,以一場雪的先聲奪人便占領了季節的舞臺。
有些樹葉子還沒有完全落盡,紅黃雜陳,色彩濃烈,比塞尚的油畫更炫目更生動。樹葉疏密有致,整棵樹顯得風姿綽約,看起來更有美感。大自然的杰作真令人驚嘆!而那些抖落了最后一片葉子的樹,已經做好了與嚴寒抗衡的準備,它們枝干伸展,像一個個持刀執戟的勇士,嚴陣以待。
一片片樹葉輕輕揮別枝頭,以決絕之態勢投入了大地的懷抱;一根根枝條悄悄修飾著身材,以簡約清麗之姿容走向冬天的世界。一塊塊田野輕輕撣盡長久的喧嘩,還給了大地一個遼闊蒼蒼的模樣;一群群動物悄悄遁入深處的沉寂,交給冬天一個鶴唳杳杳的宇宙。一扇扇窗戶輕輕關閉,停止了嘹唱和呼喊,開始用沉默的方式去解讀慢慢隆起的冬天;一個個朋友漸行漸遠,濺落在品雪論劍的相聚途中,獨留下一闋靜悄悄的野茫,亭榭對弈,壯懷天下。
冬天,走在路上,路邊處處是落葉。與秋天黃色的依然有些水分的落葉相比,冬天的落葉灰褐干枯,所有的水分都已完全消盡,輕輕一碰就會折斷。
因為珍愛這落葉翩翩起舞的美麗姿態的緣故,寧愿每天早一點出門,步行四公里走著去上班,去開始一天的工作。走在車流、人流中,心思卻全然撲在了街邊的枝枝葉葉上,那紅的似火、黃的如金、青翠如玉的各色葉子,渲染出大自然最為和諧的色調,叫人心生歡喜,也叫人五味雜陳。
灰褐干枯的落葉,一片片、一團團、一堆堆地在路邊。它的灰褐干枯和被人任意踐踏的處境不由讓人浮想聯翩:春天的時候,它是那樣的嫩綠,在春日暖陽的照耀下,油亮油亮的,引得人不由駐足欣賞,多么可愛。夏天,它是那樣的碧綠,掛在枝頭,郁郁蔥蔥,微風吹過婀娜多姿。人們在下面納涼,無限感激涌上心頭。秋天,它變黃了、變紅了,還給人們帶來了豐碩的果實,然后,在秋風中片片落下。到了冬天,它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灰褐、干枯,落在路邊任人踐踏。
看著落葉迎風起舞,自樹上翩然而下,飄飄然,卻并不急于撲向大地,在空中旋轉翻飛,那份悠然與閑適,似乎這并不是她在人間最后的起舞,而是開啟一段新生的序曲,不由得不感喟大自然物種間的疏離,大自然其他生物的浪漫。
許多人都為落葉難過:曾經那樣可愛、那樣茂盛,那樣生機勃勃,甚至還孕育過果實,現在竟然……飽含無盡的惋惜與不平。落葉看到一些人為自己惋惜不平,非常感激:他們都是了解自己的人,了解自己的付出,了解自己曾經的輝煌。它深深感謝這些善良的人們。但是,它又輕輕嘆息:誰又能真正懂我、了解我的心呢?善良的人們想著我非常憂傷,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悲哀。因為現在我要去感恩,用我的全部去回報養育我的大樹和土地,因此我的心很平靜,很欣慰。
喜歡踩在薄薄的落葉上腳底滑滑的感覺,也喜歡踏在厚厚的落葉堆那份松軟厚實的感覺,還喜歡聽落葉在腳下窸窸窣窣的聲音,更想追著車尾,去追趕氣流掀起的葉子在地面翻飛的瞬間,汽車駛過,帶起的葉子形成的葉子雨,真的太漂亮了,如同萬千彩蝶翩翩起舞。真想在那一層層落葉上打個滾兒,真想把落葉抱在懷里撒向空中來一陣樹葉雨,真想鉆進落葉堆叫落葉把自己埋起來,還想把落葉堆得高高的撲上去感受大地的氣息。就像孩子一樣,折騰一番,鬧騰一陣,釋放一下。
我沉思起來:在許多人看來非常悲哀的灰褐色、干枯、被人任意踐踏的落葉,心里之所以如此平靜、如此欣慰,究其原因是它的心里裝滿了對大樹和土地的感恩,裝滿了大樹和土地對它的付出,裝滿了對大樹和土地的真情回報。一個人如果也是如此,即使處境不容樂觀,心里依然會平靜、欣慰,猶如冬日落葉,該多好啊!
走在路上,被幾位大媽喊住“小伙子,給我們照張相。”于是停住腳步,在晨輝與落葉交映的美麗中為她們留下此生最年輕的瞬間。這份對生活的熱愛,對美的尊重與追求,值得稱道。四季流轉,順乎天理,無需傷春悲秋,只需欣賞接納。正如這秋末冬初的落葉,不喜不悲,從容地跟大樹告別,瀟灑來去,淡定安閑。在零落成泥碾作塵之際,依然能把翩翩的舞姿留在人間,依然能保持最后的優雅與驕傲,依然能淡然地來,安然地去,用赴宴般的從容點綴赴死的沉重與落寞。我們不是落葉,無法知道她脫離樹枝時瞬間的感受,所有的感覺,是人類自我心聲的映照。如同“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一般的自作多情。
喜歡冬天這樣一幅素白的歷史畫本,將自己的意念變成出塞序曲也好、陰山石刻也罷,去到畫本里聆聽一株秋草對大地的私語、一縷暖陽融化落雪的滴答,把一顆大樹寫滿年輪的滄桑化作時光流水的生命歡歌。當再次走進家鄉的冬季,無需回首經年,沐浴冬陽靜謐時分,心海里恰好有你。如果可以,做一個冬的舞者吧,呵護天地間那彼此的一闋知遇,讓相約變成守候在緣分里的無檔期。
經過一夜大風,葉子落了豈止是厚厚的一層?道路上,最忙碌的是環衛工人,一下一下的清掃、一車一車的運送、一堆一堆的堆積,似乎總也掃不完、理不凈。沒有他們的勞動,城市道路交通環境是怎樣呢?美則美了,估計無法出行了。凜冬已經在不遠的前方,漸行漸近,沒落下的葉子已經漸次減少,終究會飄零而散,一個個光禿禿的漫長冬日將不期而至。
不要在嚴冬抱著暖氣、圍著火爐懷念逝去的春秋夏日,在這落葉飛舞的季節,走進叢林山間,擁抱大美的風景,擁抱靜美的落葉,擁抱和諧的色彩,擁抱火熱的生活。不念過往,不畏將來,不留遺憾,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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