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在線專稿

　　（一）

　　“公園里的花開了，開得可鮮艷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有好多人在那里賞花呢。”張萍不盡地叫我出門去散散心。

　　“不去。”可是我實在沒有心情出去玩。

　　“走吧走吧，你都在屋子里呆了快一個星期了，什么事也不管，頭發(fā)也不梳，指甲也不修，不出門動動，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小心發(fā)胖、生病，到時候怎么找好工作，怎么找好的夫婿。”

　　工作？夫婿？這兩個詞從她的嘴里說出時，她那櫻桃小嘴如同絕情谷裘千尺那干燥開裂的血盆大嘴里吐出的棗核釘一般刺向了我的心坎。我的臉立刻就白了，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臉上的表情連我自己都覺得難看。張萍也看到了我的反應(yīng)，知道自己失言，立刻道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的。我扭頭看了張萍一眼，看到她近乎哀求我原諒的表情，我的臉上勉強地掛起了笑容，說“沒事，你跟你男朋友去吧，我就不去了，改天吧，改天我們一起去玩。”

　　張萍走了之后，我在屋子里一個人看小說，我希望用小說來麻痹自己，盡量不去想張萍提到的那兩個詞。以往，小說都能夠麻痹自己，讓我的大腦被小說里的劇情與人物占據(jù)住而沒有空間去想起那些事。但是今天好像不行了，我捧起書躺在床上看著小說，我的雙手一放下，肩一松弛，頭一仰，就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事。

　　（二）

　　那天是星期一，就在舉行完升旗儀式之后，我接到電話說叫我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我敲開了辦公室的門，校長今天突然變得客氣起來，我關(guān)上門一轉(zhuǎn)身他就伸手請我坐。我不知道校長今天怎么了，平時他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見到他跟他打招呼，好的時候就朝你點點頭，不好的時候就干脆當(dāng)沒聽見。

　　“校長找我什么事？”我好奇地問他。

　　“李老師啊，你在我們學(xué)校工作快兩年了，在這兩年里，你兢兢業(yè)業(yè)，盡職盡責(zé)我們都是看得見的，你是一個十分優(yōu)秀的小學(xué)老師。可是，我們學(xué)校最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現(xiàn)在的適齡學(xué)童越來越少了，公立小學(xué)的條件也越來越完善了，這樣一來，我們學(xué)校的生源收到了影響，語文老師多出幾個。相信你也聽說了，我們只能留下一部分老師，盡管我們學(xué)校的每一個老師都很優(yōu)秀。上個星期我們開會進行了民主投票，可能你要離開這個學(xué)校了。”校長不緊不慢地說道。

　　“為什么是我？！”我頓時如同被雷劈了一樣，之前聽說過學(xué)校要裁員，但是沒有想到是我，我?guī)缀跏呛爸f著這句話，好像是我是校長，在質(zhì)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

　　“要離開的不止你一個，還有好幾個。”校長勉強地回答道。

　　“可我?guī)У陌嗟恼Z文成績都是排名靠前的，怎么也不會是我啊！”

　　“這個我都知道，你的教學(xué)成績很優(yōu)秀。”

　　“是啊，那怎么我還會被裁掉？”

　　“李老師，你不要激動，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其實……你真正的問題是在……有學(xué)生和家長投訴他們看到你吸煙。”

　　“我又沒在課堂上吸，又沒有在違反規(guī)定的地方吸，我哪里有錯？”我很詫異是因為這個。

　　“別的男老師吸煙可以，但是你不行，因為你是一個女老師，為人師表，要以身作則。”

　　“女的吸煙怎么了？”

　　“小李啊。”他對我的稱呼由“李老師”變成了“小李”，“你能夠想象在小孩子的心目中，一個女性吸煙是什么形象嗎？”

　　“可是……”我剛想解釋，試圖挽回這一份不可能挽回的工作，但是被他立刻打斷了：“不要再講了，你教完這個學(xué)期吧，該給你的，學(xué)校都會給你，學(xué)校會彌補你的損失的。”我只能悻悻地離開了。

　　這個學(xué)期結(jié)束時，我就要離開了。我的兩個閨蜜對我被裁感到很詫異，兩個同事分別叫張萍和周玉婷。她們一齊來安慰我，叫我不要灰心，不要氣餒，工作還有好多，可以慢慢找，興許可以找到一個更好地工作。我嘴上應(yīng)得好好的，但是我的心里還是難免會悲傷和沮喪。我點上了一支煙，吸煙的力氣很大，煙灰很快就在掛在煙上。被手指抖落的煙灰飄舞著，如同樹葉飄落著。

　　我學(xué)會吸煙是幾年前的事了，是受到我那在卷煙廠工作，會吸煙的姑姑的影響的。頭幾次吸煙是帶著好奇吸的，后來就感覺我離不開它了。我是江西人，我最喜歡吸的煙就是我們江西本土的“金圣”煙。聽姑姑說，這是不一般的煙，這種品牌的煙是有中草藥在里面的，可以在最大限度地滿足消費者需求的同時，還可以將其對健康的傷害降到最低。

　　我覺得我抽煙不是抽上了癮，而是養(yǎng)成了一種習(xí)慣，抽“金圣”煙可以在我的心里最煩憂的時候，讓煩惱、憂愁、困惑、憤懣一起隨著口中吐出的煙一樣，煙消云散，一去無蹤。我喜歡抽“金圣”煙，我覺得“金圣”煙是我如影隨形的朋友，是我心靈的執(zhí)友，我無數(shù)的感情在“金圣”煙里得到寄托。這個朋友一直陪伴著我，即使它讓我失去了工作。

　　直到有一天，我對這個朋友產(chǎn)生了懷疑，因為一條短信。

　　我剛剛擺脫即將失業(yè)的陰影，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再找一份工作了。我目不暇接地在網(wǎng)上搜尋記錄著各種合適的招聘信息。玉婷在洗手間，她的手機放在我上網(wǎng)的電腦旁邊。“咚咚……”玉婷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我的眼睛本能地想知道這個發(fā)出“咚咚”聲的東西是什么，它向上翻動了一下，看到了這個不需要解鎖，直接就顯示在屏幕上的短信。就是這一瞥，讓我的腦袋幾乎“嗡嗡”作響。我擦了擦眼睛，伸長脖子又看了一下，分明是我的男友顧文發(fā)來的短信：我已經(jīng)出發(fā)了，你快點出門啊，我到公園南邊的六角亭等你。

　　當(dāng)我初看到這條短信是，并沒有一下就腦袋“嗡嗡”作響，而是在拼命回憶自己什么時候跟顧文有約。然而當(dāng)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顧文發(fā)短信不是發(fā)給我的。我努力安定自己的情緒，同時在心里不斷地安慰著自己，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搞錯了。要想知道有沒有搞錯，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跟著玉婷去六角亭。

　　玉婷從衛(wèi)生間出來，我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等到出門后，我才慢慢的跟著她。這一跟，就讓我死了心。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還是出現(xiàn)了。

　　當(dāng)我遠遠地看著他們搞曖昧，有說有笑，牽手搭肩的時候，我恨他們。我走上前去，玉婷一看到我，像觸電一般地放開了顧文的手。顧文也很吃驚，我上前去，什么也沒有說，是玉婷先開了口，她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接著就哭了起來。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哭，我覺得要哭的人應(yīng)該是我才對。顧文轉(zhuǎn)過去安慰哭泣的玉婷，我一看到顧文安慰玉婷，而不是我，我也哭了起來。可是，顧文不會再安慰我了。顧文說：“我們一直想跟你坦白，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現(xiàn)在你就要失去工作了，就更不能講了，想以后再跟你坦白，我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坦白？”我抽泣地說，“你們用得著坦白嗎？大家都是單身，又沒有結(jié)婚，都是可以自由戀愛的，大家誰也不欠誰的，還需要坦白嗎？”話我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我的心里卻分明在指責(zé)眼前的這一對男女：顧文，你玩弄我的感情，周玉婷，你在背后捅我刀子，你們都不得善終！

　　為了擺出我的一副清高與寬宏大量的樣子，同時也為了讓他們的心里有更深的愧疚，就在他們想進一步解釋的時候，我離開了。把他們兩個留在了六角亭。我沒有去想他們在六角亭會說什么話，會干什么。

　　我回到住處，心情簡直跌到了谷底。為什么會這樣！平時要好的閨蜜居然跟自己的男友搞在了一起，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男友與一個閨蜜，還是我對于朋友，對于愛情，對于生活的信心。我想知道這一切是為什么。玉婷回來之后，她一直對我說話，向我道歉，向我解釋，可是我沒有搭理他，我一句話也沒有講。后來，顧文來了，他的話比玉婷要少，不，他幾乎沒有對我講什么話。他只說，他給我發(fā)了一封郵件，叫我一定要去看。

　　我打開了那封郵件，我以為，這是一份懺悔、愧疚，充滿歉意的信，但是沒有想到他是這樣寫的：

　　對于我們?nèi)酥g發(fā)生的一切，我只能表示遺憾……慧欣，你是一個好姑娘，但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無數(shù)次叫你把煙戒掉把煙戒掉，但是你就是不聽。你知道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我的同事和朋友看到你抽煙時，他們怎么想你，怎么想我嗎？他們說我怎么找了這么個女朋友，這么不自愛自重，就像一個失足少女一樣的女朋友……對不起，我無法接受你，因為我是一個正派的人，我不能想象我的父母看到自己未來的兒媳抽煙會怎么想，自己未來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親抽煙會作何感想，大家好聚好散吧。玉婷沒有錯，錯在我。

　　顧文，你追我的時候不是說不在意我會吸煙嗎！你這個騙子，懦夫，別人怎么想你也怎么想！我吸煙跟我的人品素養(yǎng)又有什么關(guān)系？頓時，我淚流不已。

　　（三）

　　想到這里，手里的小說是讀不下去了。我習(xí)慣性地拿出了一根煙，點上了，嘴里吞云吐霧，回想這一幕幕令人心痛的景象。我把手上的煙湊到眼前看，是了，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男友，失去了閨蜜，失去了信心，失去了一切！就是你，把我將一個幸福女孩推向了深淵！我丟下了手里的煙，拼命地呼喊著，用力地跺它，我還不解氣，我把整包煙都扔向地下，接著跺。

　　我過了很久才冷靜下來，我撥通了姑姑的電話，我對她的情感是復(fù)雜的。到底她給我的“金圣”是朋友呢，還是敵人？姑姑一接通電話，我本想著向他傾訴的，但一聽到她的回應(yīng)“喂”，我就哭了起來，哭了好久才停下來。我跟姑姑說，我因為吸煙的習(xí)慣失去了工作和男朋友，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姑姑講了。

　　姑姑語重心長地說：你的失業(yè)與失戀跟你抽不抽煙沒有關(guān)系。學(xué)校想要辭掉你，肯定不主要是因為你抽煙，至少，這不是唯一的原因。我不知道你們學(xué)校為什么要辭掉你，但是我希望你要多在你自身找原因。你的失戀也是這樣，你的前男友因為你抽煙的習(xí)慣而拋棄你，那就只能證明他的膚淺與無知，不懂得珍惜。他害怕別人說他的女朋友不是一個正派的人，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十足的懦夫，一個不懂得疼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