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母是很少吵架的。吵架一定是因為父親抽煙。父親在縣城的工廠上班，父親不抽好煙，開始是自己買煙葉卷煙抽，后來漲了工資抽廉價的香煙。父親煙抽得很兇。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回到家，總是煙不離口。母親對煙味特別敏感，只要聞到煙草味，就會不停地咳嗽。母親多次勸父親戒煙，生活重壓下的父親也下過決心，可就是戒不了。

　　那天，父親吃過飯，又點上了煙。母親便不停地咳嗽，不讓父親抽煙。父親站起來走到院子里把煙抽完。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我對兩個弟弟說，咱們仨給娘發個誓，長大以誰也不能抽煙，不能因為抽煙讓娘生氣。你倆能做到么？兩個弟弟重重地點點頭。母親看著我們哥仨，臉上露出了笑容。
　
　　參加工作后，我牢牢記住和母親的約定不抽煙，無論誰讓煙也不抽。我在鄉下中學當了幾年教師后，調縣政府當秘書。職業的性質決定了我經常會熬夜寫材料。漫漫長夜，困神就象一個擺脫不掉的惡魔，經常襲擊我。我苦惱極了。和一個同事說起，同事笑了。告訴我，困了就抽根煙，馬上就能提神。我搖搖頭，我不能忘記和母親的約定，不能做一個不孝的兒子。如果我抽上煙，母親會很傷心的。可是，每當我深夜伏案的時候，兩個眼皮就會不由自主的打架。沒辦法，我只好按照同事的辦法，買來一包煙，放在案頭。一旦支撐不住就拿出來抽上幾口。別說，從此再伏案的時候，便精神抖擻。我為自己定了個底線，只在晚上寫材料的時候抽煙。

　　抽上煙后，我覺得無法面對母親，因為我違背了和母親的約定。回家的時候，一定要把身上的衣服從里到外換一遍，再把牙反復刷兩遍，用香皂把手洗幾次，自認為沒有了煙草的味道才敢回家。回到家也盡量離母親遠點兒，怕母親聞到我身上洗不掉的煙味。
　
　　那天，母親突然生病，我沒來得急清洗身上的煙味匆匆回家。等醫生給母親輸上液，我坐在母親身邊陪著。母親問我，你身上什么味呀，甜絲絲的怪好聞？我一下明白過來，支支吾吾地應付。母親笑了，你抽煙了吧？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你心里一直裝著那個承諾。在縣里伺候人不容易。沒事，以后寫材料困了你就抽吧，這個煙味我能接受。母親說完，一臉慈祥地看著我，目光里柔情似水，有理解、有疼惜。我很感激，感激母親的寬宏大量和善解人意。
　
　　如今，母親已經仙逝，我也不再熬夜，和母親的約定已經成為遙遠的回憶。然而，母親那慈祥的目光和對兒子似水的柔情，卻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底，永遠那么溫馨、綿長，讓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