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曾梵志作品《最后的晚餐》在蘇富比拍賣會上以1.8億港元落槌,創造了新的當代亞洲藝術品拍賣紀錄。
11月23日,又是香港,在佳士得秋拍上,曾梵志作品《協和醫院系列之三》以1.13億港元的天價落槌。
一周后,我見到了曾梵志。這期間,媒體不斷挖出他早年間的訪談資料,其中最具傳閱度的那篇文章標題是:“金錢這關我過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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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10點鐘,曾梵志如約出現在他位于京郊草場地的工作室。他依舊面色紅潤,穿著簡約卻精致。不同的是,工作室墻上的畫已經被全部換成了新作—這對于他的收藏者來講無疑是件好事兒—至少證明了創作者依然終日勤勉。
“咱們不聊錢。”他聲調不高,卻是正式的提醒。一只他常用的精致的西式咖啡杯,里面盛有曾梵志喜歡的純苦咖啡。深褐色的咖啡,漂浮著黏稠的乳白色泡沫。每喝完一杯,曾梵志都要吃一小塊兒巧克力。整套流程規范有序,甚至刻板,如富士康工廠的機械化流水線。
喝咖啡是曾梵志多年來的習慣,他說不喝會犯困。
“我們剛做了一個展覽,展了兩個月。我X,給我心疼的。”曾梵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說,“有些畫其實根本就不能展,他們燈光不專業,照射亮度太高,對畫的影響太大。好多畫都是16世紀的,這樣展很容易壞。”
曾梵志口中的展覽就是2013年9月18日元·空間與南京藝術學院聯合舉辦的“AMNUA大師素描展”,曾梵志將莫蘭迪、弗里德里希、珂勒惠支等一批西方繪畫大師的素描手稿借到中國。他說他希望能夠讓更多的國內藝術愛好者看到精品,“畢竟畫冊和實物的差距還是蠻大的。”
當杯底只剩下泡沫時,曾梵志起身去拿雪茄。他打開雪茄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手掌長的雪茄,表情認真,好像作畫一樣虔誠。回到沙發,他低頭慢慢地剝去雪茄上的紙簽,不發一語。“唰”的一聲,雪茄頭被剪掉,手法干凈也利落。
放下雪茄剪,曾梵志左手握著水杯大小的“防風火槍系列”打火機,右手拿著雪茄。當火機噴出強力的火焰時,他嫻熟地旋轉著右手夾著的雪茄。藍色的火焰將棕褐色的雪茄均勻地染紅,毫不留情。然后,曾梵志才用力地吸上一口。
“要是什么時候國內的展廳都有衡溫衡濕系統就好了。”曾梵志有些悵然,“很多大師的作品在木板上畫。木板在北京,冬天暖氣一來就松了。你想文藝復興時期的一張畫一下掉下來了,那我就完蛋了。”曾梵志叼著雪茄,表情悻悻,像個受氣的孩子。
2013年10月17日,曾梵志大型回顧展在巴黎市立當代美術館開幕,展覽共呈現了曾梵志自上世紀90年代初期到近期創作的39件作品。利用工作間隙,他 游走于歐洲各大美術館、畫廊,一睹“大師們”的風采。“每次到馬德里我一定要去普拉多美術館看格列柯,那里有好幾個房間都是他的作品。你不見到他最重要的原作,知道的僅僅是皮毛。”他猛吸了一口雪茄,“完全無法用語言去形容他到底有多好,連戈雅的畫我都沒心情去看。”
說到曾梵志敬佩的大師,他從不吝惜崇拜之情,粉絲感十足。
Acquavella Galleries—在美國擁有90年歷史的著名畫廊,2008年成為了曾梵志的代理畫廊。曾梵志回憶起了那段合作,“那個老板確 實是美國最厲害的畫商。”曾梵志說那個老板與他聊天時,會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看我,我就往下面看。我不喜歡別人盯著我看嘛, 他就拼命地盯著我,一邊說一邊看我的表情。”
曾梵志說的這位有意思的老板就是邁克爾·芬利,1945年生于蘇格蘭, 1992年成為佳士得董事會成員、美術部國際總監。第一次見面,芬利帶著曾梵志到畫廊一樓參觀。一樓逛完,逛二樓。上三樓前,芬利對曾梵志說:“你注意,現在我要帶你去三樓了。”三樓參觀完,芬利的眼睛死盯著曾梵志,說:“通常我帶客人到四樓,他們都會很緊張,因為到四樓參觀是要花一億美金的。”
芬利嚴肅地對曾梵志說自己很少帶藝術家來四樓,因為四樓的作品都是世界藝術大師們的代表作,堪稱精品中的精品。曾梵志將手中的雪茄放在了煙灰缸邊,雙臂攤開,對我說:“他坐在我旁邊,我們面前有一個類似T形的椅子,一看就是專業賞畫的地方。然后第一件重要作品出來,我說:‘哇靠,這張畫原來在這兒,我在畫冊里見過。’”
芬利將繪畫大師們的代表作一件一件往外拿,曾梵志幾乎看傻了眼。與此同時,曾梵志心中也下定了合作的決心,“我對這個畫廊喜歡得不得了”。
藝術的高低幾乎是曾梵志在工作方面評判一切外物的唯一標準,其余的似乎和他完全絕緣。每當描述起熱愛的大師,曾梵志表情豐富,甚至能夠附加肢體動作,像個幼稚的“新手”。但說到他看不慣的藝術家時,他也會“口無遮攔”地直接批評。
當聊到中外美術館的區別時,曾梵志舉例:“歐洲的美術館做一個展覽通常是三個月以上,你去中國的美術館看看,通常是一個星期、半個月,他們知道這個展覽做 完了是給媒體看的。外國展覽開幕式沒有剪彩儀式,更沒有領導講話。最重要的是觀眾自己慢慢去看展覽嘛。”當他了解到國內有美術館利用舉辦展覽“創收”時, 曾梵志狠狠地說:“一天給我100萬我都不要去,我覺得在這種地方做展覽是恥辱。”
似乎略顯激動,他又抽了一口雪茄,平和了一下心緒:“國外沒有美術館是給錢的,它是要給公眾看的,你收錢卻給觀眾看垃圾,那這個美術館館長就別當了。倒是80年代時,國內做過很多很好的展覽。”說完,曾梵志低頭看著手中的雪茄,長久地陷入了安靜。
這個話題之前,曾梵志對我說,他每年都會回一次湖北老家。在他的記憶中,兒時的武漢走幾步就出現一個湖。他和鄰居小孩兒一起游泳、釣鱔魚,他強調“釣鱔魚特別有意思”,當時他最愛干這事兒。他滿臉遺憾地訴說著當年嬉戲打鬧的街道被拆了,他在廢墟里苦苦搜尋老房子上的門牌。幾年前,他還特意去公園里尋找一棵小時候爬過的樹—他說他找到了,但站在那棵樹面前的那一刻,他覺得“它也沒想象中的那么高大”。
1973年,曾梵志9歲。那一年,他開心地拿著畫筆開始了涂涂抹抹的藝術生涯。2013年,曾梵志成為了亞洲藝術天王。這期間歷經了40年。
今年,曾梵志即將跨入50歲。它的人生像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韶華過半,關于藝術,也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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