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老家鄰居一位大哥去北京探親,返程途經安陽到我家,因為我們是發小,挽留他小住數日。他大我兩歲,身體硬朗,性情直爽,快人快語。他人緣好,但煙癮很大,一天到晚旱煙袋不離手,塑料袋里裝著當地產的“一口蒙”煙絲,一晌至少要吸20煙袋。他突然說:“二弟,家有洋火嗎?給我找一盒。”這一下子把我問愣了,但馬上悟了過來,洋火不就是火柴嗎?我遞給他一個打火機,他說那不好使,用不慣。我趕緊找出家里僅有的半盒火柴,他笑著說:“還是這用著得勁。”大哥要用洋火吸煙,使我回想起60多年前許多有關洋貨的事情。
所謂洋貨,是與土造貨相比而言的。那個時候我國根本沒有幾個像樣的工廠,很多外國的商品都冠以“洋”字,比如洋布(機織布)、洋車(自行車)、洋煙(紙煙)、洋線(機紡棉線)、洋油(煤油)、洋釘(機制釘)、洋火(火柴)、洋灰(水泥)等。
洋火與火鐮。我老家周邊那幾個縣的農民大都吸旱煙,這是歷代傳下來的習俗,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吸旱煙。想當年,由于家境貧寒,爺爺吸煙舍不得花錢買洋火,就采割一種青灰色的嫩蒿,曬干后搓成像食指粗細的蒿繩,用火鐮打在火石上,撞出火星,點燃易燃的蒿繩,然后用嘴猛一吹蒿繩燃出火苗,點著煙,一連吸3袋才過癮。到了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他的子孫們買來火柴,爺爺再也用不著火鐮了。至今,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日常生活中還會不時說出“洋火”這個詞語。
洋車與怪物。我國是自行車王國,成年人幾乎人人都有一輛。可在1952年以前,我們全村乃至全鄉都看不到一輛自行車,偶爾進城看到有人騎著非驢非馬的鐵家伙跑得飛快,覺得很奇怪,一打聽才知道那是洋車。想當年,我們村剛解放,駐村土改工作隊為了維護社會治安,把我們這些七八歲以及十幾歲的男孩子組織起來,成立兒童團,在村口站崗查路條。有一天,一個穿戴整齊的青年人騎車到村口,十幾名兒童團員一擁而上堵住他,看他騎的這個怪物便覺得不像好人,向他要路條。他說,你們村的村長是我姐夫,我是來串親戚的。我們說,那不行,必須憑路條才能放行。他拿出蓋有城關鎮紅印的路條后,我們才放他進村。他騎車在前,我們這群孩子跟著洋車跑,一直跑到村長的家門口,伸手摸一摸這個竟然能跑那么快的鐵家伙,百思不得其解。直到1954年年底,縣鄉干部在村里搞農業合作社試點,不斷有人騎車來來往往,見得多了就不覺得奇怪了。1955年,我用駐村鄉干部的洋車學騎車,因我個高腿長,兩天就學會了。1985年,我們全家五口人每人一輛自行車,出門辦事非常方便。
洋布與粗布。現代人買衣服非常講究布料和款式,但在60多年前,我們全家人穿的衣服都是我母親用自家種的棉花紡線織成粗布縫制而成。童年時代,每當我穿上新衣服,馬上就會找玩伴炫耀一番。村里有個富家子弟穿的是洋布衣服,遠看很平展,近看沒有皺褶,用手摸摸感到很柔軟,我很羨慕。他昂著頭說:“這是洋布做的。”我回家問爹娘,啥是洋布?父親說,就是洋人織的布,咱買不起。我說:“俺娘做的衣服更結實,我才不稀罕哩。”新中國成立后,供銷社在村里設立了商店,洋布逐漸普及。原來,所謂的洋布就是機器織的布。
大哥在安陽的幾天里,我們議論的大多是陳年往事,童年的事仍記得清晰。說到現在農村的變化,他大手一揮說:“好得很!二弟,咱誰能想到種地不交公糧還吃補貼!過去一到農忙時節,天天累得直不起腰,收麥種秋、收秋種麥這個時段最少忙3個月。現在是機耕、機種、機收,當天小麥裝袋上秤,糧商當場收購立馬變成現金,回家不誤吃飯,不誤看電視。家里各種電器樣樣俱全,出門坐公交車,有些年輕人還開著小汽車,神氣得很,不比兄弟你家差!”
大哥想孫子要回家,我問他坐哪趟火車合適,他說:“不坐火車走高速路,不到6個小時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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