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賬

　　小時候學算術算賬，長大了花費要算賬，年紀大了更要算好賬，現實這筆賬，不算不行哪。可是有些賬，還是要放在心底里的，算來算去都是吃虧，算它干什么呢。還不如假裝個糊涂，當個高人，有些境界的，一把擼了去，也挺合適。

　　母親的菜園

　　幾乎每周一次，總要給母親、父親打個電話。前幾天，和母親通電話，說著說著就快沒話了，準備掛電話的時候，母親說，你這周不回來？我愣了下，說天熱的，沒事就不回來了。母親電話中頓了下，感覺是有些失落吧，說，后院的小菜園子菜很多，回來了可以拿些吃，沒有打藥。我明白母親的心思，每次回家去總是讓我什么都帶些走，畢竟城里的東西每一樣不管大小——都是需要花錢買的。也常說，自己家里種的菜吃著讓人放心。我想也是的。我心里的賬本說，這回去一次200多公里，過路過橋費的，再買些東西，一來一回的成本就是三五百元。如果用這些錢買菜，夏天的菜這么便宜，能買多少呢。這些話，我怎么對母親說得出口呢。只怪自己還是掙錢少，總是在算賬中糾結，明顯就是能省就省些的做派啊。這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就愛好算賬了呢。

　　在母親的心里，希望我多吃些沒有打農藥的好菜，我的身體好些健康些，我可以多回家幾次順便看看她和家人吧。我的小賬本里，總是裝著或多或少的和錢有關的東西。母親的善良的小小心愿呢，我滿足過多少回呢。這賬，我經常算計，母親算過哪怕一次嗎？

　　賣過的房子

　　我這人念舊戀舊，也有人說我情面軟，確實是有的。譬如，我以前住過的房子，已經賣掉了，我夢里眼前的總是回到了那時候的房間里，瞬間就會有看得見的溫暖和感動。明知道新房子裝修好了，自然就需要搬遷，就需要把舊房子賣掉，主要還是沒有那么多的閑錢養著啊。這樣的算賬，明擺著就是這個道理的。你不賣，水電暖、物業和網絡、電視等各項費用，再小也是一筆支出啊。老實說，心里的舍不得，還是一再被現實打敗了。忐忑不安的心里，希望賣個好價錢，也希望逢上個好人家，算是對得起自己曾經住過的心愿吧。還好，有人接手了。說好的賣房子那天，我要去簽字，臨到了那天，硬是拖著不情愿的心思，反復說服自己，這是好事情。兩清了，似乎自己的賬本上有了收入，也算真實的安慰了。就不再那么糾結了。想想，我這算賬是真的，留戀竟然是假的？

　　總是告誡自己說，往前看，往前看，到了現在，卻總是習慣和熟人說話、聊天。賣過的房子，始終還是在我心里，只是這算賬的想法無時無刻會蹦出來，我可以沒有賬本，只是這孩子大了、父母老了，你這不算賬也不現實啊。你準備拿什么幫他和他們呢。只好算賬，反反復復算賬。

　　一頓飯的事

　　表哥退休了，把自己和親戚們都能拉進的人建了個群。其他人年紀輕，或者是事情多，也忙吧，大家都幾乎不主動發言，都成了一圈一層的“吃瓜群眾”。一次，表哥把我發給他的照片發在群里，說要向我學習，主動孝敬老人，請父母那一輩人吃了頓團圓飯。我說，就一頓飯而已。不敢，也沒什么好學的。好在我這次沒有算賬，就是把幾位老人招呼吃了頓飯，其實，他們的嘴巴里牙齒都是假的，咀嚼功能艱難，眼見得就是我們這些后輩們吃的香香的，他們看著就很高興了。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什么也不用說，單憑親情關系這一說，就該別提賬本、不用算賬，吃好喝好就足夠了。看著他們的表情，我能想到他們幾十年前青春的樣子，自己也被感染了，說等我父母生日的時候，大家再聚聚。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缺乏底氣的，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健康如一，我也不知道我的口袋里是否預算好了這頓飯的錢，難道就是說一說而已嗎？我不敢去想了。

　　這一頓飯的錢，就不該算賬。和家人算什么賬，和親情算什么賬，和自己的歉疚該出的錢算什么賬，有好多的和這頓飯一樣的賬，就不能算，算了就沒有意義了。人活著，好些賬是不能那么清楚、明白、無誤的兩清式的算賬的。根本就沒有必要！　　

　　人這一生，有個賬本，我沒有意見。糊涂一些，我也是這么做的。但凡事都要算賬，我就反對、也不情愿。有能力的多出些錢，和和氣氣的一家人，就好。基礎不好的，就多出些力，你也別偷奸耍滑，凈說口頭禪卻從不兌現。對待子女可以算賬，對待父母就別算賬，一張口、一算賬就是外人了。和人交往，還是算算賬的好，少沾些光，大度些，讓別人也舒服些。天天計較、總是算賬，恐怕少有人和你交往了。孤家寡人的，你算個什么賬呢。不怕多的話，你就留著自己慢慢花吧。

　　我從小就對數字不敏感，不喜歡學數學，也沒有學好。實在是因為高考要數學分數，硬著頭皮學了點皮毛，好歹過了這一關。到了現在，也還沒有養成天天算賬的習慣和毛病，自己也算不準、不會算，沒有頭緒。但我知足常樂有，糊涂樂觀有，有點積蓄就好，能拿得出手就好，平日里陪著父母家人吃頓飯也還有，他們高興，我也跟著高興，這就足夠了。這一輩子，算賬好的人，我不佩服他們，我只想著別人沒有坑我騙我、我能算賬差別不多就過得去，天天和人算賬，你真以為自己是個會計了嗎？我想了想，我不是的，大多數人都不是的。既然，那何必呢？

　　和愛算賬的人，就多算算賬。和不愛算賬的人，就別算賬甚至不去記賬。記得一句老話就好，賬算的太精了，就沒人和你來往了。我不想做那樣的人，壓根就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