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們渴望過年,但對于大人們來講,過年更多地是責任。
我家住在江西永豐。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講,年就是給小孩子過的。當時尚不解此意,現在回想起來,確實如此。上小學的時候,在剛剛嘗到過年甜頭的時候,總感覺這一年過年“真慢”,眼巴巴地算計著新年的來臨。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叫理想,于是就把新年當做了一年中最大的期盼。那時候,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們身邊還沒有“變形金剛”、“奧特曼”,就連黑白電視也很難看到。于是新年的爆竹就成了孩提時代最有亮色的一道風景;那時候也沒有“漢堡包”、“肯德基”、“煌上煌”,在農村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蘿卜芋頭飯”、地瓜和咸菜。于是,新年的豬頭肉與餃子就成了一想起來就會流口水的誘惑。
臘月放學后,孩子們就開始做起新年的美夢——這段時間是最高興、最興奮的時間,可以說是一天一天地算著過。老祖宗也許很理解我們,臘月二十四過小年讓我們解解饞。在這天,家里也會弄上一二個葷菜,如炒蛋什么的。對于孩子們來講,從過小年這一天開始,條件允許的就可以玩爆竹了。那時候的爆竹對我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我們經常只買最便宜的100頭一掛的“小鞭兒”。爆竹買來后,掐著手指計算今天放多少,明天放幾個。數量雖少,我們卻總能玩出數不過來的花樣。自己的炮放完了,就從地上去撿別人放過的“臭彈”,拈出里面的火藥,攤在地上,用香點燃換來瞬間的精彩。要是聽到那家有爆竹響,我們總是爭著撿一些沒燃燒完全的爆竹,留著制造“炸彈”——拆開里面的火藥,放在空瓶子里,接上引線,就成為了“小炸彈”,拿到田里炸老鼠洞。
那時候,過年的新衣,女孩子最向往的是花布衣,男孩子最向往的是綠軍裝。過年前,媽媽會在趕集時,買回草綠色的布,請村里的裁縫做成小軍裝,那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那個年代的男孩子,大多夢想著當上解放軍,能穿上這樣的新衣服是非常自豪和值得炫耀的。
那時候,過年要做年糕。最先從十月、十一月就開始忙的蒸糯米,這米很粘,往往木筒底部的米已經熟了,上面還是生的冷的,所以新媳婦們蒸米時,往往都找上婆婆嬸嬸來指點,免得夾生了出笑話。新蒸的糯米是很好吃的,這時候就要夾上一碗,好不舒服。此米在冬日的門前,一回回被用席子之類的搬出來曬。直到臘月到了,用曬好的糯米炒成爆米花,拿出早已買好的糖開始做年糕。先把糖放入鍋中用文火煮稀,再把炒好的干糯米,花生米,芝麻,趁熱脆時,分批倒入糖稀中,攪拌均勻即可出鍋,準備壓糖的木框和錘子,倒出壓好,這時候是最好吃的了,我們在邊上早就望得嘴讒,趁熱熱的軟軟的就開始吃,其味獨特,香甜爽口。最后把壓好的年糕切成片就行了。
再一樁必不可少的事,就是做豆腐了。黃豆泡水三四天,漲大了就可以磨碎,成豆汁,下鍋煮,到某個時候再用布濾去豆腐渣子,余水下鍋燒開,趁熱氣騰騰時,用石膏水少許下鍋一催,就是水豆腐了,這時候趁熱喝一碗,門前屋后都是濃郁的豆香。豆腐做好了,一部分用水養起來,另備稍硬的若干用來炸成油豆腐什么的。
到了二十八九,村里幾個為首的,就要合計著來干塘,就是車干水塘里的水,把魚捉上來分給家家戶戶過年吃。在池塘間筑一個小的擋水的土壩,架上水車,男人們輪流著來車水,慢慢地可愛的魚們泛出了它們白白的肚子,小孩們有的拿個魚叉,趁人不注意就近叉一條魚,連忙跑回家交給媽媽燒成晚餐桌上的美味。有的小孩不小心就滾到了爛泥里,弄得衣服膠鞋洗都洗不出來。池塘邊男人們喊叫著,高笑著,一條條大魚被捉上來,一排排地擺在地上,一家家的都拎個籃子就跑去分魚了,一些狡詐的這時候就要開始大聲嚷嚷了,分得多少,優劣,都在爭論之列。
臘月底,家里就忙著殺年豬。之所以稱之為年豬,是因為這頭豬已養上整整一年,專為過年準備。到了殺年豬的日子,半夜開始燒水,殺豬匠把肥嘟嘟的豬捉住,捆住腳倒掛在一個放置好的立起來的木門上,這時候的豬就是頭朝下,任人宰割了。大概是吊著的緣故,這時候往喉嚨那里一刀下去,豬一般小哼兩聲就沒了氣。血涌出,身子憋下來,這時候熱水已經燒好了一大腰子盆,豬放進熱水里燙,豬匠們用特制的刀子刮著豬身上的毛,一個白凈的豬就出來了,門口的豬毛順著血水淌,夾著豬糞,老遠就有股味。
這樣忙著忙著,忙好了吃的忙穿的,家家戶戶打掃一新,孩子們也笑臉如花。一直忙到除夕,全家人聚在家里一起吃團圓飯。團圓飯的菜盤數是有講究的,一般是六盤,意為六六順的意思,一盤豬頭肉燉油豆腐,一盤豬頭骨燉紅蘿卜,一盤香芹炒雞雜(雞要留到正月請客用),一盤紅燒鯉魚,一盤小蔥伴豆腐,一盤青菜。如果份數不夠的,可以裝雙份湊成六盤。
接下來便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拿來早已備好了的一最大的樹兜燒,說是守年夜:從今年用到明年,年年有余。一家人圍著火喝茶吃年糕。當12點的鐘聲敲響時,春節的高潮也就到了,操著早已備好的爆竹,掛到門簾上,一家之長很神圣地將其點燃,如果那家的爆竹最響最長,財神爺就會降臨那家。在這成片的爆竹聲中這一年結束了,而新的一年的期盼在過完元宵后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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