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在線據澎湃新聞網報道 云南省玉溪市,只是一個西南小城,卻因為煙草而揚名中國。只要與知道卷煙的人提起玉溪,他們都心領神會。目前,玉溪是全國唯一的百萬擔以上特色品種煙葉產區,在煙草生產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煙草業是玉溪市的重要產業,卷煙廠和煙草公司解決了許多人的就業問題,在煙草生產的基層,種植煙葉的農民也不在少數。根據玉溪政府的官方統計資料顯示,2017年,全市共有421個村(社區),74324戶煙農種植烤煙。
筆者是玉溪人,深知煙草的重要性,在煙草業調控的大背景下,筆者對玉溪煙農的生活現狀和玉溪的地方發展十分關心,就此開展了一次田野調查。
煙草減產與農民智慧
石苗村距玉溪市區有30多里山路,沿著盤山公路開一個小時左右的車,就到村子了,遠遠便能看到連片翠綠的田野、匆忙去干農活的農民和散養的雞、狗。
遠處的農民正在干農活(文中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石苗村79%的村民都是彝族人。村民們分成了6個小組,第六小組是石苗村里唯一一個漢族小組,“縣長”既是組長,也是種植煙草的輔導員。大家叫他縣長,是因為他有些“官氣”,也確實做了個小官,干脆起個大氣的綽號以作娛樂。縣長是石苗村的種煙大戶,每年種15、6畝煙,像他這樣的大戶,石苗村還有好幾個,他們彼此也十分熟悉。
2005年到2013年,玉溪市第二產業一直發展良好,從215億增長至664.8億元,煙草業作為其中翹楚,貢獻巨大。同期,地區生產總值從368.23億增長到1102.47億元。
然而,自2013年開始,受到控煙政策和煙草業滯漲的雙重影響,全國煙草業出現了發展下滑的趨勢。據《東方煙草報》報道,在總量規模調控下,全國煙葉收購量由2012年最高峰時的5488萬擔,調減至2017年的3800萬擔左右,減幅超過30%。
因為玉溪煙草業體量巨大,其寒冬直接影響了玉溪的地方經濟。2013年至2016年,玉溪第二產業增加值僅為21.5億,玉溪GDP年均增速降至6%。
受減產影響,玉溪市的烤煙產量從2015年的8070萬公斤減少至2017年的7533萬公斤。對于減產的事,縣長直言不諱:“的的確確是減產了,能簽訂的合同面積也少了。全市都在減,這是國家調控。”
計劃減產的事,農民們管不了,只能管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村主任說:“把煙種好,種點菜,其實也就差不多了。減產是減量,只要質好,收入也不會低。”
縣長擺擺手,又吸了一口煙筒,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種田的事。
在石苗村,農民每年的收成可不能只指望著煙草。煙草要種上大半年,十分需要農戶操心,又很是嬌貴。種植都在戶外,而石苗村坐落于山區,冰雹、干旱、洪澇等災害的概率要大一些,只要煙葉上有一個洞,它的價值就得大打折扣,甚至直接報廢。
受災的煙葉
所以,等煙草收成了,田里就會種上一些價格高的蔬菜,不讓土地閑置,縣長說,村子里基本都是種西蘭花、荷蘭豆,這些蔬菜價格高,主要銷往省外。
可煙草的好也是明面上的,價格高又穩定。一級煙是最好的,葉片大、光澤油亮,一斤能賣到40多塊。“哪兒有這種價格的蔬菜呀?”縣長臉上透露出驕傲,“我那些年是種玉米的,玉米就賣2、3角,光自己地里的玉米,曬好了都有5000公斤,根本不值錢啊!我還買過一些豬來養,也是不掙錢,百來斤的豬就賣千把塊。我算了算這個賬,根本就不劃算。還不是就把它們淘汰了,轉頭就來種烤煙和蔬菜了。”在農民眼里,烤煙是國家管著的,有國家在,種烤煙就是穩定的、有保障的。
成熟的煙葉
烘烤好的煙葉
“農村也要搞活經濟,你說是不是?”縣長笑瞇瞇地問我。
對于農民們來說,煙草業調控與改革的事兒離他們太遠,他們更關心地里的煙苗長得好不好,今年去煙站上交煙葉會不會有困難,種完煙種什么菜,能不能賣得好價錢之類的問題。他們在說減產調控時也樂呵呵的,在他們看來,煙草仍然具有較高的經濟價值,而且也還能種蔬菜,生活還是很好的。“煙葉還是能賣上價錢的,不怕!”一位大戶大聲說道。
煙農的“前世今生”
石苗村氣候、緯度等自然條件優越,適合種植煙葉和其他蔬菜,有長期種植煙葉的歷史。煙草讓農民過上了好日子,依靠種植煙葉,石苗村成為了一個較為富裕的村莊,2016年全村經濟總收入達7120萬元,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533元。
然而,石苗村并不是一開始就種植煙草的。主任說,石苗村開始是種玉米、稻谷之類的農作物,1984年,他還是一個18歲的小伙子,家里堆滿了玉米,一年到頭都賣玉米,就能賣千把塊。正如縣長的四五噸玉米,大多數農戶都有著產量大、收入低的窮日子。
“主要還是種煙的政策好。”縣長說。“原來的扶持、補助等政策激勵比較好,大家都積極地種煙。”
政策激勵要從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說起,談到玉溪煙草業,就避不開風云人物褚時健。1979年,褚時健擔任玉溪卷煙廠廠長,準備大展身手,搞出一番大事業,后來成就了石苗村的轉型。
為了發展,他更新了生產設備;由于要提高卷煙原料的品質,他直接與煙農聯系,投入資金開發了大量種植煙草需要的基礎設施,給農民十分優厚的扶持、補貼政策。石苗村當年也借到了這陣春風的力,一下就富了起來。“幾毛錢一斤的玉米和幾十塊一斤的煙葉,傻子都知道哪個更好。”主任說。
縣長主動和我說:“我們那些年還搞兌煙,兌煙就是實物補貼,比如你種一畝煙,就發給你一條成品煙。那時候一戶農戶,要是煙種的多一點,可以兌個半件,也就是25條煙。以前褚時健在的時候,對煙農的各種扶持政策都要更好一些。”
主任補充說:“那時候,種煙用的薄膜、化肥、農藥,都是免費發給我們的,還有其他的補貼。村子里有個大水塘,就是那時候建的,用來澆地的。”卷煙廠員工也告訴我:“1990年代的時候,褚時健出了一些政策,對煙農非常好,煙草可以達到30塊一斤,而且它的價格是比較穩定的。當時褚時健好到連那種壞掉的、不好的煙葉也一起收,收回來再自己淘一遍。還在山上幫人家修水池裝雨水澆煙、修路、建烤煙房。”
村里用來儲存澆灌用水的“大水塘”
與煙農生活一同轉變的,是玉溪煙草業的起飛歷程。褚時健上臺后,短短十年不到,玉溪卷煙廠就成為了中國產銷量最大的卷煙廠。與此同時,玉溪也迎來了第一次發展高峰,到1998年時,玉溪地區生產總值已從23億元(1991年)增長至325億元,位居全省第二。
種植煙草最初是因經濟利益而理性選擇的行動,后來是一種慣性行為,一種模式,確定以后就成了長期行為。縣長說,百分之八九十的老百姓都喜歡種煙,大家到現在都爭著種煙,種植面積都爭取不到了。
然而,這股發展勢頭被褚時健的落馬連腰斬斷,卷煙廠的發展進入灰色時期,1999年到2004年,玉溪的經濟發展幾乎陷入了停滯,GDP年均增速僅為0.13%,其中1999年和2001年還出現了負增長。同期,云南省經濟總量年均增速為9%。
煙葉種植“后繼無人”
煙草種植是一種慣性行為,可以說是一種“繼承制”事業。玉溪市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進入了煙葉種植和煙草業發展的高峰期。縣長和主任家里,也是從父輩一代開始種煙的。他們提到,自己小的時候,村子里已經有大面積的煙草種植了,他們在成人后選擇繼續種煙。
但是,這種繼承式的種植開始有所變化,農戶的子女開始跳出土地,選擇外出打工。煙草公司員工談到:“其實現在種煙也很難了,因為好多人出去打工了,而且現在種的好的都是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這批人老了就很難辦了,年輕人很少種地的。”
石苗村現在在地里勞作的人,大多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甚至還有65歲以上的老年人,年輕人太少太少了。主任有兩個孩子,一個已經出嫁到別的村子去了,另一個在讀警官學校,“以后也不會回來種田了。”主任說道。
縣長說,現在村里大多都是這種情況,家里只有老夫妻在種田,兩個人要種十幾畝地。年輕的孩子們,有工作也好,沒有工作也好,都要出去混幾年,都不會回來農村種地了。
在土地流轉承包制實施后,“打工潮”甚至吹到了在耕種的農戶們那里。與我年紀相仿的晨哥,家里種了十幾年煙草了。“以前我也勸我父親,讓他不要種煙了,種點兒別的,或者出去打工,都好。因為我家地少,種下來其實賺不了多少錢。但他總是很頑固的,每年都要堅持種煙。”
篤行致遠 2024中國煙草行業發展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