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在線摘自《奔流雜志》
第四章:魚洞以則/回旋曲/灌溉
田埂悠長。
水稻收割后留下秸稈,枯黃的玉米等待收割,遠方的風拂過大地。若不是看到村舍旁的青山,人們很容易將這壩區誤做平原。
在會澤縣金鐘鎮,魚洞、以則兩村,都是如此景致。
今年的水稻終于有了個好收成。這里的村民還記得,去年,在水稻抽穗揚花的時節,下了一個月的雨,水稻灌漿不成,顆粒無收。
更早,他們還見過蔬菜爛市、瑪卡暴跌……
這里到會澤縣城,只有10分鐘車程。人們可以利用城市帶來便利,同時,也必須承受城市賦予他們的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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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會澤縣城郊驅車出發,往城外走,沿途的景色還沒什么變化,就到了魚洞村。
村委會旁是小學,正是放學時間,孩子們擁在路上,有的邊走路邊跳繩,有的往嘴里塞著烤腸。
學校后面是一小塊空地,女孩子們在那擺弄著路邊的健身器材,陰涼處,四個小男孩圍坐在圓形石桌旁,麻木地盯著路人。
陽光刺眼。
村委會里,袁明磊把一張收據夾在筆記本里——他剛交了飯錢。旁邊的桌子上立著一排書,除了資治通鑒第一輯,魯迅、曾國藩各一本之外,其他的,都和扶貧政策有關。
袁明磊是紅云紅河集團駐魚洞村扶貧工作隊第一書記,一并負責以則村的扶貧,此前在曲靖卷煙廠工作。說起兩村情況,袁明磊講困難——農作物只有水稻、玉米,產業結構單一。聲音低緩,久了才知道,他說話總是如此。
剛來魚洞村時,袁明磊計劃在村里推蔬菜種植。魚洞、以則緊鄰縣城,發展蔬菜種植基地,天生有區位優勢。可想要種菜,就先得有水。
魚洞田間的灌溉溝渠,現在只剩幾條寬約40厘米的土溝。挖這土溝的年代,土地還是集體所有。據說當年溝渠較寬,可包產到戶后,家家都想多占些地,溝渠被擠得越來越窄,年久失修。
如今,溝渠里,在荒草與雜物之間,水流由著自己的性子,時快時慢,甚至停滯,灌溉功能早已微乎其微。到雨季,田里需要排水,排出不來;旱季,需要灌溉,水又不夠。這時,溝渠上下游之間的百姓為了爭水,常有爭執。
以則也是如此。袁明磊知道,解決兩個村田間灌溉問題,即便不是當務之急,也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金鐘街道駐村扶貧工作隊隊長(第一書記)袁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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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溉是人類改造土地的古老方式,若干年來,灌溉之于土地,雖然沒有實質上的進步,但技術上的革新也極為重要。
2016年,紅云紅河集團給魚洞、以則的幫扶資金分別為309萬元和336萬元,大部分投向灌溉溝渠建設。
以則目前的規劃是,沿著水流原來的路徑,重新建設兩條“三面光”灌溉溝渠,總長3700米,寬1米、高1.2米。此外,還要在溝渠上游的以禮河圍出一個引水壩,總投資215萬元。在魚洞,新建溝渠長3100米,寬、高各1米,投資159.7萬元。兩村新建的灌溉溝渠,將覆蓋1550畝土地。
不過,讓袁明磊有些失望的是,即便解決了灌溉問題,即便種蔬菜比種水稻和玉米收入多得多,可村民對蔬菜基地的想法并不感冒。 他們說,蔬菜種點吃吃可以,但大規模的種“整不來”。
袁明磊最初不理解,四下打聽才明白,村里人對種蔬菜,不是“整不來”,而是怕。他們見過太多失敗的先例了。
早些年,有老板來村里租地,種大棚蔬菜,用農藥化肥自不必說,有些還用上了膨化劑——小瓜買回去放在冰箱里,還能繼續生長。一段時間后,不知是因為質量問題,還是市場不景氣,蔬菜老板失敗收場。
送走了蔬菜老板,又來了瑪卡老板。期間,據說還迎來送往了幾個提子老板。2015年,瑪卡價格暴跌,老板們便任由那些曾是天價的稀罕物爛在地里,不辭而別。“實力超群”的老板走馬燈似的來了又走,人們看在眼里,對大規模種植的畏懼也在村里扎下了根。
這里的人,可能從來沒聽過游資、炒作或者供求關系,但就像土地需要灌溉這個亙古不變的道理一樣,他們討厭失敗甚于討厭平庸,天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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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袁明磊也想通了。灌溉溝渠建起來,建得好了,周圍那1550畝土地的租金也會提高,每畝大約300到400元,村民們把地租出去,一樣能增收。
袁明磊講,是“要我脫貧”還是“我要脫貧”,也就是人們自己有沒有強烈的、改變生活的意識,才是魚洞、以則兩村脫貧的關鍵。
一直以來,兩村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多,可大都在工地上干體力活。對此,袁明磊曾計劃過一個就業幫扶政策,針對集團幫扶的100戶貧困戶,家里若有適齡年輕人,想學烹飪、汽修、泥工、電工還是美容美發都行,由集團出資,幫他們解決學費和生活費。
“當時,曲靖的技術學校我都聯系好了,可100戶沒有一個報名的。”袁明磊說,他去問原因,答復是“學不會”。很久以后,袁明磊再說起這事,還是有情緒:“不是學不會,是他們坐不住,怕讀書、怕學習。”
他的樣子,就像一個老師說起調皮搗蛋的學生,恨鐵不成鋼。
這并不奇怪,在這樣兩個緊鄰縣城、見慣了失敗、有洋房有陋室的村子里,人們的主見與成見、恐懼與悲觀、失望與放棄,都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重新教化在這里的每一個人,包括袁明磊。
在他的扶貧日記里,除了工作,有時可以看到如“消費、穿著低調樸素”的提醒,也能找到情緒的痕跡。他有時候會用“汗!”來表達自己,隨著情緒的升級,有時候“無語!”以及“實在無語”。
在一次“實在無語”之后,發完牢騷的袁明磊寫:“工作還得做,而且要以此為警醒,進一步完善魚洞社區駐村扶貧工作隊員的日常管理,協同社區進一步加強脫貧攻堅基礎工作,完成好各項工作任務……”
袁明磊的任務,除了紅云紅河集團在魚洞、以則的14個幫扶項目之外,與其他駐村扶貧工作隊員一樣,還要參與扶貧工作有關的一切。14個項目中,除了灌溉溝渠,還包括了危房改造、牛圈改造等等。
其中有一項,是建設以則村村民活動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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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磊曾見過以則村開會的情形,人們在路邊找塊空地,或站或蹲,嘬著煙,有的抱著娃娃,有的帶著狗。人到齊,就可以開會了。
老人們平時也沒個去處,如果天氣好,他們會聚在村里一面有黑板的墻邊,有的打牌,有的將手撐在拐杖上,眼神空洞。袁明磊說,村民活動室,不只用來開會、培訓,以后老人們也有個去處,村里的紅白喜事,也可以在活動室辦。
另外,根據目前的政策,一個村若想脫貧,村民活動場所是一個硬指標。
村民活動室,包括購置土地、建設、裝修、買桌椅板凳等投入,約62.22萬元,由集團出資,活動室建在村民李老九家背后。
李老九,排行老九,是李老八的弟弟。
在以則,李老八曾經是村里的養殖大戶,日子最紅火的時候,他養了200多頭豬,以及六七十畝的果園和數不清的雞,還雇了五六個村民幫他打工。后來,一場瘟疫襲來,豬死光了,李老八從村里的有錢人瞬間變成了貧困戶。
袁明磊到以則的時候,李老八的產業只剩下果園,而且也在虧損。袁明磊聽說李老八女兒成績好,承諾說如果她考上大學,每年由他個人資助1000元。他還問李老八,如果要重新把養殖產業搞起來,需要多少資金,能帶動多少就業。他想扶持李老八作為產業大戶,帶動村里的農民增收。
當天沒聊出什么結果,袁明磊留了電話。一等就是兩個多月,李老八一直沒消息。
村里第四次“回頭看”時,因李老八名下有兩家公司,不符合標準,村里拿掉了他貧困戶的帽子。袁明磊推測,李老八因此對自己有意見:“他可能認為,他被摘帽,是因為我沒幫他說話。”
到了今年8月中旬,李老八終于托人打電話給袁明磊,旁敲側擊,說女兒考上了上海政法學院,想知道袁明磊當初資助他女兒的承諾是否還算數。袁明磊此時才知道,李老八又去昆明賣肉了。他當年靠賣肉發跡,如今又做回了本行。
現在,袁明磊每個學期資助李家女兒500元,他的“養殖大戶”走了,留下他不被人看好的兒子照看果園,袁明磊有些無奈。有一天,他翻看考勤表,他發現來魚洞一年,自己駐村工作240個工作日,而集團的要求,是不少于200個工作日。
袁明磊覺得,自己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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