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喪事沒有酒不成喪事,無論逝者是男是女,都要以酒相敬,逝者在喝,生者也在喝。
城市里的喪事幾乎是程式化,千篇一律,搭個靈堂,有的找個戲班子唱幾段小曲,小區里有規定,不得擾民,說白了,唱戲僅是在走過場,從醫院宣布死亡開始算起,哪怕是夜里十一點也算是一天,三天時間,到了火葬場搞個生平介紹,一個人的一生,以一縷青煙宣告徹底結束。
因對農村了解甚少,參加家在農村同事親人的喪事,就格外地注意細節,不同區域講究各不一樣,有三天埋葬的,有五天七天的,碰到過最長的一次是二十二天。是公司一位副總的父親,副總的家離西安100多公里,接到總辦的通知,前去悼念,數九寒天,農村感覺更冷一些,燒香鞠躬,進了客廳說上幾句關心的話,就被請上了餐桌論資排輩地坐好。桌子很低,有些窩得慌,副總拿出中華煙,茅臺酒盛情款待。屋子里很冷,拿筷子都有些哆嗦,正在吃著帶著冰碴子的涼菜,一只小寵物狗趴在了桌邊,擺著尾巴,我給小家伙夾了一塊肥肉,小家伙很知趣,叼著就跑了。
第二十二天,我們起早趕往副總家,出殯的陣式極其龐大,排列有序,長者講話,吹鼓手們演奏說不上名字的樂曲,哭聲一片,支事(司儀),開始發號施令,秩序井然,向墓地行進。
中午時分,在用彩條布搭建的臨時餐廳里用餐,開始時,人們還能坐住,手里捧著盛滿熱水的紙杯子,腳底下不時地跺著,凍得根本沒心思品味菜肴,慢慢地,實在是坐不住了,干脆站起來邊跺腳邊吃熱菜,還得不時地擦著鼻涕,一頓不知饑飽的飯總算是吃完了。
一年夏天,同事老王的母親病逝,趕了兩多小時的路找到了老王的家,家門口有十幾桌子人在打麻將,周圍圍著許多人在觀戰,有人喊了一聲:吃飯了!打麻將的,圍觀的全跑了過來,排著隊到廚房盛飯,我不解地問老王,怎么全村人都來了?老王解釋道:我們這里就這樣,有了紅白喜事就跟過年一樣,不分彼此。
下午,我們正和老王聊天,聽見大門外有人高聲哭著進來了,嘴里還不時地念叨著:姑啊!你怎么走得這么早啊!進門就跪在了棺材前,緊接著跪在棺材兩側的孝子賢孫們,開始嚎啕大哭,老王老婆也是我的同事,我有些納悶,平時基本不回來,跟婆婆感情還蠻深的?等她進了屋子里,我發現她臉是干的,沒有才哭過的痕跡,我問她:你剛才是在那瞎喊那?她道:農村就這樣子,來人了喊兩聲就行了,顯得咱家的孝子多,你還沒見過,這里還有哭喪隊,專門替人哭喪的,生意還不錯那!好家伙!哭人還有做假的,哭是真情的流露,哭人還要做秀,我驚訝道。再看剛才哭喊姑的那位中年婦女,正與一群姐妹們喜笑顏開地嗑著瓜子。
我的一位好老兄四月份離世,病重期間我每天都要到醫院陪陪他,起初我倆還抬杠,他笑我喝酒不行:要不怎么會給你起個綽號“醉三天”、“許三瓶”(啤酒)。我反駁道:現在有長進了,等你好了,咱們好好喝,看我還能“醉三天”。漸漸地,看見他那痛苦的樣子,我到希望他快點解脫,不在經受病痛的折磨。送走他很長的時間里,我都緩不過神來,在我心里,就沒接受他已離我而去,曾與同樣好的哥們談起此感受,他們也是這樣,也許這就是永遠的記憶,我們太熟太親近了?!?/p>
他很喜歡喝酒,在十幾年的相處中,我無數次被喝醉過,但我從來沒見他醉不成樣,我是上錯樓,怎么也開不開門,再仔細辨認是不是自己的家門,下樓在小區里數樓,找樓牌號自己到底住在哪棟樓里。有時候喝得被人架了回來,床都不上,非要躺在地上,老婆兒子不得已,將床墊抬在地上,將我弄上去,又是用熱水擦臉,又是擦腳,這不失是個好辦法,使醉酒的人很快入眠,不再難受。有一次,喝了不少的葡萄酒,一下子醉了三天,三天里只能喝點青菜湯,見油就惡心,結果,就有了“醉三天”的綽號。
我們幾個好友一同到墓地看他,我特意拿了一瓶戰友從其家鄉給我帶來的白酒,我對著墓碑說道:這個酒你肯定沒喝過,今天就喝個夠,那邊沒有人間的佳釀,想喝酒了給我托個夢,我就過來陪你喝,雖然走得早了點,也好,不受罪了,姑娘和嫂子也不再受煎熬,說到此,我已泣不成聲。仿佛昨天還在嬉笑,今天就陰陽兩隔,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如此簡單,又如此地殘酷。
喪事見得多了,是對心靈的凈化和洗禮,爭來爭去連個酒瓶子都帶不走。酒喝多了,麻痹了神經,一時地忘我,一時地毫不顧及,酒醒之后,日子還是日子,現實終歸是現實,斯者已逝,活著的該是好好活著,去享受每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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